雲之陌久久望著他，清秀的臉雖然被塵土玷染，卻掩飾不了那張俊俏的臉。男子頭上落的雪，因為之前未被清理幹凈，此刻融化之後，打濕了些許垂落下的青絲。

“你為何要幫我？”雲之陌不解問道。

“你這人還真是奇怪，自己手上沒錢，別人幫你付，看樣子，你還不樂意？”男子站起，明明是一雙澄凈的眼眸，她卻看得就像深不見底的海水一般。

她一頓，接著微笑，拱了拱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：“不知兄臺名諱，若是告知，日後，今日之恩定是會報答。”

聞言，男子倒是毫不在乎，大笑一聲，接著說道：“報答什麽的，都不重要。聽聞，近來仙山選徒，我只是過來湊湊熱鬧，平日裏也少朋友，今日你我既是有緣，就當是結識好友如何？”

說完，他將桌上的茶水倒入兩只不同的杯中，端到雲之陌的面前，等待她的回應。

“好！朋友就朋友！”雲之陌思量半晌，將他舉著的杯子接過去，一飲而盡。只是，這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以茶代酒。此刻像喝酒一樣飲茶，不過是她想要嘗試飲酒的感覺罷了。在天玄師父管得緊，她想要喝酒，卻每次都被攔下，如今既是下山，明日就去喝酒嘗嘗鮮。她想著，杯中的茶水飲盡，送還桌上。

“瞧你，像是喝酒一樣，可是經常喝酒？”男子輕輕一揮長袖，手上的杯盞便落至桌上，他轉眸望一眼雲之陌，笑著說道。

雲之陌輕笑，擦擦嘴角殘留的茶水，接著說道：“我叫雲之陌，不知兄臺大名是？”

說完，她拱手，這種離開天玄山，能夠自己在人界結識朋友的感覺，果真甚是美妙。

男子不語，沈思良久，唇角彎起一抹笑，轉而將目光落在雲之陌的身上，似是想到了什麽，說：“我叫承歡。”

“承歡？文縐縐的樣子，看你雖是一副書生的打扮，樣子倒不是太柔弱呀？”雲之陌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，打量眼前的男子說道。

“父母取的名字，哪有自己做主的份兒？對了，既是已經認識，明日就陪著我一同前去觀看仙山選徒，如何？這一人看，挺冷清的。”承歡挑挑額間落下的發絲，輕輕一吹，眉間閃過一絲可憐說道。

“這……”雲之陌為難，自己還有任務在身，給白翁的禮物還沒有買到，這般就開始玩樂，會不會耽誤自己的事情？

“好不容易遇上個朋友，你不會就這般推辭了吧？我可是幫你付了房錢，自己都去住馬棚了。難道，你連鄙人的這一丁丁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？”承歡說著，將身邊的椅子拉過來，一屁股坐上，扮著一副可憐的模樣。

雲之陌是心軟的人，既是已經成為朋友，她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朋友如此傷心？於是，便無可奈何地上前，裝出一副很是樂意的模樣，說道：“我也是方才到了這裏，從未見過仙山選徒，明日一起去看看也好。你莫要做出這副樣子了。”

聽雲之陌此言，承歡的心上自是竊喜，接著招呼一聲道：“小二，你小爺的馬棚收拾好了嗎？”

瑞雪國即使如今大雪鋪地，這風雪卻依舊阻止不了前來參加仙山選徒的道友。他們多是三五個一起，背著自己的劍器，很有氣勢的模樣。

雲之陌被承歡從客棧裏拖出來，身上的女兒裝已經被承歡逼著換上了一副男子的衣衫。承歡說，這樣方便，在人群中亦是好行動，否則一個女兒家總是要顧忌太多，扭扭捏捏不好行動。她聽話，不知對於眼前叫做承歡的男子哪裏來的信任，竟是順從地換上了這套棉服。

雲之陌原本就是個美人胚子，如今換上一身男裝，竟是一番別有味道的俊美。不過，街上的女子不多，大多都是為了生計奔波的婦女，沒有人去註意這樣一位，生得好看的“美男子”。

昨夜大雪，今晨，街上的雪雖已被清掃，但是，地上的腳印還是清晰可見。再加上，這雪斷斷續續地下，地上早已經又蒙上一層薄薄如柳絮一般的白色。三年的大雪，農作物顆粒不收，到了此刻，她走在街上，方才發現蹲在路邊衣著單薄又襤褸的乞丐。

“大爺行行好，給個饅頭吧……”老者虛弱的聲音響起，在雲之陌的耳邊回響，她猛地轉身望著地上瘦骨嶙峋的老者，心上猛然一震。

接著，她拽住身前的承歡說道：“你那裏可是還有什麽幹糧？”

承歡轉過身，望著地上的老者，再看看身邊的雲之陌，掏掏自己的懷中，摸出半拉燒餅，可憐地說道：“還剩半拉燒餅，不過，瑞雪國的食物確實稀少，如今，這半拉燒餅當是值千金……”

他正說著，還未說完，雲之陌便一把將他手上的燒餅搶了過去，轉眼遞到老者的面前，安慰道：“老人家，你先吃吧，這是不好意思，只有這些了……”

說完，正欲起來，周圍的乞丐紛紛圍了上來，窮兇極惡的模樣，似乎都是朝著那一塊兒燒餅去的。她再次驚住，僵在原地。承歡見狀，趕忙將她拉過來，頗有怒氣地說道：“你瘋了！他們已經快要餓地吃人了！”

吃人？這兩個字眼兒在雲之陌的腦中炸開，接著，自己的心間便是無盡地自責與慚愧。季候匙，她一定要找到季候匙，一定要將這妖界做的事情解決！什麽曾經的仙界第一戰將，如今，難道只是為了開心就要讓人界民不聊生？她想著，不用調查，只是用腳趾頭想，她都能確定一定是慕燁離盜走了季候匙。

“餵！餵餵餵？雲之陌？你想什麽呢？怎麽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？”承歡攤開手掌，在雲之陌的面前晃了晃問著。

“沒事，走吧。”她回過神來，心上依舊在思考，那慕燁離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，不然不會看著人界民不聊生。漸漸地，越發地明白為什麽兒時，山主對妖那般偏激，到現在，已經有些理解，那不是偏激，而是真正的妖。

陪著承歡看仙山選徒，去了才知，原來是仙界昆侖山的選徒。原本，她還想著能否遇上允嬌，不過，只是遠遠地望著坐在高臺上衣著仙君服飾的女人，她便呆住了。當初，在天玄山門之前，她記得允嬌對她的割袍斷義，也記得那日允嬌之言，字字句句在耳邊回響，定然與她勢不兩立，清晰的話語還在，她終究沒有上前去與她言語。

此刻，倒是有些慶幸。慶幸自己穿了男兒裝，即使出現在允嬌的視線之中，大概，她也認不出自己。想到這裏，便也撞著膽子看了，陪著承歡看了一上午，最終，一位面色冷漠的青年，獲得前去仙山的資格。

她一個仙界的弟子，如今看著那些奮力拼搏的凡人，心中深受觸動。她是仙界的人，她肩負著安定天下的使命，腦海中賞劍大會之時的誓言，清晰在腦中旋轉，可是，自己做了什麽？

她嗤笑，明明就是嘲笑自己。承歡在一邊望著她，面色平靜，接著轉過身來，看著她的臉說道：“你笑得這麽難看，該不會是想到自己的什麽倒黴的事情？難道，你也參加過仙山選徒？”

“沒有。”她急忙否決，接著說道：“我只是習練劍術，從來不知什麽仙山。”

“不知道？不知道就是好事，現在仙山之間，內鬥都停不下來，莫說是要幫助人界百姓了，我看，他們是心有餘力不足吧！”承歡說著，轉身已經超出雲之陌數步之遠。

待他說完，去看雲之陌之時，這才發現，她還在原地未動。他又折回去，問道：“你又在想什麽？該不會是動心了，要去參加昆侖山的選徒？”

“怎麽會，我只是忽然聽你這般說，你好像很是了解九山的狀況……”雲之陌說著，目光與承歡的視線相遇，眼中澄凈。

承歡笑笑，猶豫片刻，說道：“這些事情本就是人盡皆知，何須多加了解？”

聞言，雲之陌不語。眼下已經沒有時間跟眼前的承歡瞎扯，得趕緊找些見面禮才是。聽聞，寒月說白翁喜歡喝酒，不如，就去找些人間的佳釀，到時，他定是會開心不已。雲之陌想著，不由加快了步子。

承歡追著，喊道：“你慢一點，等等我！”

“你去哪裏？要幹什麽？”承歡問著，緊追著雲之陌的步子。

“你可知這裏有何佳釀？若是有，可一定要告知於我。”雲之陌一邊東張西望，一邊回答承歡的話。

“佳釀？你要喝酒？”承歡說著，眉間倒是饒有興趣。

“嗯，”她思量片刻，接著說道，“我要拜訪一位老翁，家中姐姐說他脾氣怪，喜歡喝酒，所以想著，能不能給他尋些好酒。如此，在這裏，才不麻煩他照顧。”

“這樣？好辦，我帶你去酒館，管你能夠找到佳釀！”說著，雲之陌還未反應，身體便已經被眼前的承歡拉著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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